周夫人眼泪流得更凶了,歪在婆子的怀里,压抑着的呜咽声,听得人心底发酸。但陈朝颜没空同情她,上前两步,就要质问时,谢玄以玉骨山水扇拦住了她。在她看过来时,谢玄以眼神示意她少安毋躁。
周夫人哭得有些不能自已。
也渐渐从呜咽变成放声大哭。
陈朝颜若有所悟地看一眼谢玄后,耐下心来安静地等着。
大概茶盏时间后。
周夫人才慢慢地停下来,用手帕擦净脸上的泪痕后,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向着谢玄和陈朝颜揖手赔了个礼。
谢玄坦然地受了礼,“既然哭完了,那就说吧。”
周夫人因为大哭而变得绯红的脸色,仅瞬间又变得煞白一片,但许是发泄过的原因,她的神色比之先前的犹疑,多出来了几分决然。她看着陈朝颜,双眼坚定地问道:“谋害我相公的凶手,当真不是马淮?”
陈朝颜道:“不是。”
周夫人悄然握紧手帕,“那是……”
“我说过,是谁要先看到账册。”陈朝颜淡然打断她的话。
周夫人从婆子的怀里退出来,低声道:“去吧。”
婆子有些犹疑。
周夫人轻轻拍一拍她的手,惨然说道:“相公已经没了,我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谋害他的凶手逍遥法外。”
婆子飞快扫两眼谢玄和陈朝颜,“孩子……”
周夫人闭一闭眼,“去吧,莫让王爷和陈姑娘等急了。”
婆子再次看一眼谢玄和陈朝颜后,快步地去了。稍许抱着几本厚厚的账册回来,在周夫人的示意中,交向陈朝颜。
月见接过来。
陈朝颜拿过最上一本,随手翻开。
账册上记载的除了铁矿石的来往记录,竟还有金矿和银矿的来往记录!
陈朝颜看得心头猛地一跳!
迅速往后翻看几页,看着让人心惊肉跳的各种矿石来往的时间、数量、运送方法与人数等数据,陈朝颜的心绪也随之越来越沉!
私采的铁矿用来私造兵器。
私采的金矿、银矿用来做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陈朝颜不敢再往后看,合上账册,暗暗平缓下起伏的心绪后,将账册交给了身侧的谢玄。
在谢玄看时,她则看向了周夫人。
周夫人选择将账册交出来,便没打算再隐瞒。因而,不等陈朝颜问,她便先开口了,“是王大人让我将账册从书房拿出来,另行藏好的。”
“王达?”陈朝颜问。
周夫人点着头,眼睛又红了,“他在去律义县前一夜,差了人过来交代的婆子。按他的说法,这几本账册不仅关系着我相公的清誉,还关系着我和两个孩子的安危。相公已经去了,我不能再让人毁了他的清誉,也不能再让人伤害两个孩子,便照着他的交代,寻了个理由到书房中,将所有账册都从密匣中拿出来,藏到了卧房里密室里。”
“他除了让你收好账册外,还有没有说过别的话?”陈朝颜尽量平静地问。
周夫人用手帕拭去眼角的眼泪,将她早前天黑过来后,王达找上门来警告的她的话,也一五一十地说了。
陈朝颜听完,微微偏头看一眼还在翻看账册的谢玄后,回过头来,问周夫人道:“王达和你相公平素里的来往很密切吗?”
周夫人摇头。
“既不密切,那你相公出事后,他突然这般‘殷勤’,你就没有感到奇怪吗?”陈朝颜问道。
周夫人猛地握紧了手帕,“陈姑娘是说……”
“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真凶是王达的可能性最大。”知道她想问什么,陈朝颜干脆直言道,“在谋害你相公的案子上,马淮只是被王达推出来的顶罪之人。”
周夫人双腿一软,便瘫倒在了婆子的怀里。
陈朝颜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迅速追问:“你相公连这样保密的账册都从不对你隐瞒,他就没有跟你说过,他做的这些事,都是王达的牵线搭桥?”
周夫人泪流满面道:“相公待我、待孩子、待我爹娘都极好,有好吃的、好用的、好穿的,他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我们,有什么不好的,他就默默地独自面对,从来不在我们跟前诉苦。”
她的话肯定有所隐瞒,但陈朝颜已经不想再追究,交代她近日最好都留守家中,哪也不要去后,便跟着谢玄回了郡守府。
账册上的信息量太大。
陈朝颜识趣地没再跟去眭元堂,而是选择去了梨园。
在梨园陪着陈起阳用过晚饭,又考核了他千字文的学习进度后,才回了摘星楼。
摘星楼还没有点灯。
只有浅薄的月光照耀着。
陈朝颜放慢脚步进到屋中,正要吩咐月见点灯,便先一步看到了坐在黑暗中的谢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