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卫瑜这样身份的人,不会做这么不符合身份的事情,他的身份更不可能瞒得过真正的雪国高层。他在寒花城当师爷,对傅欢、谢哀等人来说,只怕是公开的秘密。
“霸国骄子,苦心如此。”王笛道:“你说的话,我竟不知哪句为真。”
若非是这些人全都被五花大绑,好像并没有反抗之力,他们的刀就已经砍下来了。
但他毕竟没有这样问。
最后他道:“姜真人对法的探讨,展现了渊博学识,令我受益匪浅。能认识到各国之法非同律,一地有一地之法,已经是对当代法宗有深刻认知……我忍不住出来一见。让姜真人见笑了1
姜望并不遮掩:“我关注过你。”
这时后堂转出一人:“星月原上剑仙人,天下谁人不识君1
“我无法解释。”卫瑜诚恳道:“秦至臻是我好友,见我折剑,自发要为我出头。我虽然事先并不知情,但事后也没有推诿的可能。这件事情绝对是我的责任。姜真人想要怎么样,为朋友出头也好,解气也好,我都担着。”
而姜望,显然并不以他卫瑜为对手……也确实有不以为的资格。
“他们所为之恶行,已尽叫汝知。寒花城自有律法,你循律为之吧1
姜望便只略略点头:“既然你这么说,这件事情就简单了。我记在秦至臻账上,回头也一剑沉他便是。”
但是他在雪国寒花城做了三年师爷的这件事,多少能有一些引申的可能,太虚阁里某位出手豪绰的阁员,肯定愿意为此花一点点小钱。
虚空之中,一柄小小的玉质斧头,干脆劈落。
姜望略略抬眉:“你认得我?”
当初秦至臻找向前,是约定等向前也跃升内府,同境再为战。
那被偷走的钱袋,回到了失主的腰间;那掳走孩童的牙婆,被铁链捆得得严严实实;那持刀的劫匪,反被刀子架在脖颈……
而有用的线索是什么呢?
“是的,我们正要去那边。雪寂城可以亲眼看,所以不必再介绍。”姜望道:“你观察冰阳城的视角……很独特。”
这份家世,别说是在雪国,便是放眼天下,也能数得着名次。
姜望道:“你是指我今天过来,目标明确?”
卫瑜沉默片刻:“我能怎么帮你?”
姜望摊了摊手:“我无余事。”
姜望给了他一个微笑。
俞未沉默了一阵,似乎在思考应该怎样回答——这确实是个问题。这位姜真人一来就见闻铺地,他根本无法藏身,也不觉得自己还能隐蔽,索性直接站出来。而现在,姜真人竟然还要问他为什么站出来。
姜望淡然而笑。
“我是法家门外汉,草读几本著作,仍不得其理。但我也知,维护一地稳定的,是行之有效的律法体系,不是偶然出现的某几个行侠仗义的人。”
秦国就算用间,也不可能用卫瑜为间。
道历新启之后,有名“卫术”者,作为中古圣贤卫幸的嫡系后代,追随秦太祖嬴允年建功立业,创造了西境霸秦。当代卫氏家门,亦由此而立。
姜望平静地道:“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现在还没有头绪——你可以想一想,你能怎么帮我。”
“既然说到这里……我倒是有一桩陈年旧事想问你。一直没有得闲去秦国,也便搁置了。”姜望淡声道:“吾友向前,当初西赴秦地,寻你问剑。战前说得清清楚楚,无意争名,无意伤面,仅为问剑。你也说得清清楚楚,必不生怨。后来秦至臻却追出来,一拳把向前砸进渭水,你怎么解释?”
卫氏传承至如今,始终是秦国顶级名门。今时之家主,乃义安伯卫秋,是秦十兵之凤雀的执掌者。卫瑜即是卫秋之子,也是名满咸阳的才浚
他自然不会替王笛憋屈,王笛是不是真憋屈,都且得两说。
满地的罪囚都不敢动弹,满衙的府兵衙役都安静。
王笛起身拱手,顺着台阶便下来:“姜真人!感谢你对寒花城律法的尊重,更感谢你愿意为本府缉恶、还提供线索论刑。王某小人之心,对真人妄加揣度,实在是不该。”
但奇迹偶尔会发生。
卫瑜点了点头。
强迫我帮忙,还要求我主动。上哪儿说理去?
姜望很有耐心,只是近乎恒定地往前走。
不容抗拒,不容闪躲。
剑气吐成霞,一挂在长空。
也就此隔绝了若隐若现的窥探目光。
剑霞好似华盖,铺开好大排场!
此华盖之下,姜真人施施然转回头,看着卫瑜,眼神宁定,却如此明亮,仿佛叫人心无所遁隐:“此等大事,我不相信你没有关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