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春秋还尴尬地站在殿中,等着重熙皇帝发落,此时他恨不得弄死齐大月,这旁支的侄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剁碎了喂狗都难消他心头之恨。
重熙皇帝放下手臂再次端坐,目光冷冷地看着满殿朝臣,开口说道:「朕感于上天有好生之德,本朝论罪时只诛首恶,极少诛连亲眷,然今日之恶行,不罚不足以警示后世,卓老尚书一生清正,却被女干人所害,朕亦痛心疾首。感念昨日诸位请求,朕不好反驳,决定纳善如流,严罚恶徒及其亲眷。」
此言一出,勤政殿中响起了大片抽气声,殿前御使不得已再次高喊肃静,提醒百官遵守朝会秩序。
重熙皇帝看着呆站在殿前的齐春秋,向齐大月与郑俊怀问道:「今天当着满朝文武,你二人是否甘愿认罪?是否你二人合谋毒杀卓老尚书?」
齐大月与郑俊怀没有丝毫犹豫,均磕头认罪。
这时礼部左侍郎愤然出列,向重熙皇帝启禀道:「臣孟宪文,启奏陛下,此二獠做出此等恶事,实属丧心病狂,就是处以极刑亦不为过。但如果没有背后主使之人为其撑腰,臣不相信这两人有胆量谋害卓尚书,这件事情说不通的地方太多,臣肯请陛下将此二人押解至刑部,着刑部严加审问,臣愿陪审弄清案由原委,直到查出幕后主使,将所有恶徒一网打尽,还我大晋朗朗乾坤。」
刑部尚书告假不在,此时刑部右侍郎韩严守出列,跟着请求重熙皇帝让人犯交由刑部审理,他代刑部保证全力清查二人余党,决不放过一人。
重熙皇帝身体微微前倾,好像对两名侍郎的提议有些动心。
齐春秋看到重熙皇帝的表情思维陷入了停顿,任他平时巧舌如簧这时也面如死灰,他无助地站在大殿中间,退回朝班不是,站在原地更不合适,在勤政殿中就他是个多余的人,整个大晋朝廷已经把他排除在外。
他嘴唇颤抖嘟囔着,「不可,不可」
重熙皇帝冰冷的声音传来:「齐尚书以为两位侍郎的提议如何?」
齐春秋惊慌地看着皇帝,打了个冷颤,然后反应过来这样做极为失礼后,马上跪了下来,用哀求的语气回禀道:「臣治家不严,疏于对后辈教导,这齐大月早已脱离齐家,自立门户多年,老臣每日公务繁忙,未能提前洞查齐大月恶毒心肠,导致卓尚书客死异乡。若要治罪,这齐大月的直系家眷实是罪无可恕,而这一切与臣的齐家无关,请陛下明查。臣管教不严甘愿受罚,请陛下只诛首恶,不
要牵连整个齐家。」
「只是疏于管教吗?」重熙皇帝语气中似有惋惜,似有疑问。
齐春秋只得继续请罪,语气中已有悲切,不知道是为卓尚书还是为齐家,「臣罪无可恕,甘愿受罚,恳请陛下看在臣父子二人,为国效命几十年,给臣一家老小一条活路。」
齐春秋不提他爹还好,提起他爹更让重熙皇帝气不打一处来,皇帝自认为对齐家父子二人极为优待,可以说待之以国士之礼。
齐家一门,一位致仕的吏部尚书,暗中还能在天下呼风唤雨,一位在职的户部尚书,天下钱粮尽归其掌握,这二人在重熙朝,可谓父子皆贵,且贵不可言。
可是重熙皇帝的信任却没有换来这对父子的绝对忠诚,看着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便起了拥立皇储的心思,这已经触及了皇帝的逆鳞,若是时光倒退二十年,皇帝今天就会血洗朝堂。
重熙皇帝此时觉得很伤心,可是自己身体是个什么情况心中最清楚,上天不会给他更多的时间重振朝纲,他只能努力弥合朝廷的裂隙,让大晋这艘巨船等待新的掌舵人。
重熙皇帝收回心思,向丞相问道:「卢先生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皇帝心忧帝国未来,真心想得到老师的指导,所以他再次叫出了年少时叫出的先生二字。
卢丞相心中一叹,向皇帝施礼后回道:「老臣以为齐大月与郑俊怀罪无可恕,当处以极刑以正朝纲,至于齐尚书嘛」,卢丞相的口气有些为难,深深的看了一眼齐春秋,目光悲悯似有不忍。
眼前这些总和他唱反调的人,如今终于自掘坟墓,卢丞相要说心中没有快意是不可能的,但真要赶尽杀绝,会让在场所有人觉得他没有容人之量,更不符合文官在官场斗争失败后,可以全身而退的规矩。
所谓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这条潜规则他不想打破,也不能打破。谁能保证自己会永远站在权力巅峰,为别人考虑,亦是为自己打算。
卢丞相思虑良久,向齐春秋饱含深意说道:「齐老尚书常说京城这里气候干燥,冬季太冷,让他觉身子骨好不难受,老夫记得老尚书是江南人士吧,那里一年四季如春,想来是宜居的好地方。」
齐春秋心中恨极,这老东西是让他父亲退居江南养老,从此远离中枢,可形势不由人,如今不听从丞相的建议,最终可能会鸡飞蛋打,齐家将会片瓦不存。
那样的话还不如让老爷子带家族有潜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