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典蓦然之间转过头去,沉默无声。
良久之后他才重新转过头来,以袍袖揉了揉通红的双目。
他沉声道:“旁人如此,孩儿未必如此。孩儿知道,阿父让李伯去寻今日来拜访的刘备了。想来是想要资助他了?孩儿只是不明白,阿父连那个刘备都不曾见过,为何就要向此人投出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家财?若是将那些钱财给孩儿,孩儿必能让程家更进一步。”
程权看了他一眼,“你自小骄傲,虽是时常混迹市井之间,可曾有一个半个的真兄弟?”
“他们都是愚顽之辈,孩儿何必费心与他们结交?”程典不以为意,“与他们交往于孩儿并不益处,孩儿何必白费功夫?”
程权指着那处菜圃,“阿父少年时也曾看不起那些在田地之中整日侍弄庄稼的农夫,可如今却最是钦佩他们。你自小就长在富贵之家,小时不曾经离乱,所以有些事如今还不明白。阿父倒是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明白。”
程典听他说的晦涩,沉声道:“说到底阿父只是不信孩儿能让程家更进一步罢了,阿父不信孩儿,孩儿偏偏要做给阿父看看。”
他转身离去,不曾转头回顾。
若是他此时转过头来细细打量,必然能见到这个当年对他满嘴呵斥的严父,早已不知何时白了鬓发,弯了腰杆。
程权对程典的甩袖而去并不恼怒。
他嘴角反倒是带着笑意,望着程典离去的背影,觉得这个臭小子这股顽固劲其实挺像他当年的。
大概前辈之人,总是要这般站在原地,看着后辈之人默默走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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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县刘备二人投宿的驿舍里,刘备正和突然来造访的李季相对而坐。
李季喝着桌上的酒水,重重吐了口气,“刘君考虑的如何?要不要接下我程家的资助?”
刘备双手搭在膝上,今日李季的到访着实是让他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更为奇怪之处是那个不曾与他相见的程家老家主竟然要资助他创办酒舍。
资助对手与自家打擂,即便是他两世为人,竟也是一时之间转不过弯来。
刘备笑道:“备有何能,能得程老家主看重?”
李季看着对面的刘备,笑意吟吟,“皆因奇货可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