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真人,你知道当年你写那封公开信,号召天下剿杀张临川。其中哪一句最叫我动容吗?”
虽然同在蓬莱岛修行,但陈算和王坤并不相熟,这涉及到蓬莱岛内部的派系问题。王坤属于帝党,陈算身上则有更重的蓬莱岛烙樱他们在福地卡位事件里有合作,也属于是“公事”间的合作。
“阁老太客气了。”陈算道:“我戴罪之身,还是站着吧1
道童便挥了挥手,自有两个道士走出来,将王坤抬起,跟在他们身后。 东天师府占地极广,路径也算曲折,五步一景,古香古色。
“弱者才会抱怨命运,强者自握人生。”
手上拈着一颗白子,对着棋局苦思。
他的眼神是淡漠的。
却是看都不看地上的王坤一眼。
“您多虑了。”那道童忍不住回应:“东天师府绝对安全。”
天边骄阳,仿佛成为他头顶的神轮。
姜望一拂袖,打断了他的腾挪:“太虚决议之后,才有本阁彻查天下城。本阁今日来巡,非是本阁一人也。姜望折了面子事小,太虚阁不被尊重事大!那李一何等绝世,斗昭何等英雄!重玄遵勇冠三军,黄舍利摘握绝巅,剧匮刚正不阿,钟玄胤直笔春秋,苍瞑悲天悯人,秦至臻堂堂正正——诸阁付我以大任,本阁能把他们的脸丢在地上,任人践踏吗?1
陈算的宅邸没那么好找,东天师府却很显眼——东城最显贵的那一家便是。
这是巨大的让步了。至少在徐三看来,上头很果断地做出了决定,且给了太虚阁足够的尊重。已经吞下去的利益,都愿意吐出来。天底下有几个人,能让景国做到这一步?
但姜望显然不能满意。
姜望很不怜幼地将这道童拨到一边,大步踏入凉亭,走到棋局之前,居高临下,看着陈算皱起的额纹。
徐三不再笑了,停下脚步,看姜望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死人:“那么,恕我不能再送。”
陈算把握局势、算定行止,以太虚阁姜阁老为磨刀石,在他所带来的重压之下,强势冲击洞真——而姜望本人,无动于衷。
陈算勾起嘴角:“作为一个穷凶极恶的罪人,我也不能就这么简单地被你带走吧?”
说罢,他便自顾转身,走向仍然趴在地上的王坤。
姜望真就坐了下来,并平伸其手,往下按了按:“你也坐。”
“倘若我能像万俟惊鹄一样,给国家必胜得魁的信心。在观河台上,冼将军不会帮我弃权。国家弃赛外楼场,恰是因为在我身上看不到十足的把握……而太虞真人能有。”
“时代的浪潮从来没有避我陈算而走,只是我自己没有能力只身横渡、站稳潮头。”
而这一切若要追溯根源,又要从他错过的那场黄河之会开始……
“姜阁老剑下,岂有罪囚能担得上‘危险’二字?”徐三跟在他旁边,语带恭维,声音和缓:“王坤以前或许做了一些错事,但吃了这次教训,往后肯定不会再犯错。天下城的乱象,必然会得到整治,这些引得您怒而按剑的事情,也都不会再发生……姜阁老,景国真个有无限风光,您要寻开心,岂止于一种方式呢?”
这一刻他的表情并没有变化,眸光却重得像一座山:“你是自己把自己捆起来,还是要让本阁动手?”
陈算忽然摇头而笑:“果然是你1
徐三没有回答,只将那袋元石丢过去:“拿回去记账。”
“那钟知柔又是怎么死的?”姜望冷道:“本阁很愿意相信东天师的品德,但有靖天府前车之鉴,不敢再拿罪囚的性命作赌1
陈算抬头看着姜望,愕然半晌。
“你说。”姜望看着他,声音很平缓:“这件事情他们是不是做得不对?是不是不够礼貌?是不是没有把本阁放在眼里?”
但他还是问道:“您在什么情况下来才能心情好一些、收的住力呢?”
“回吧1姜望继续往前走:“你还很年轻。人生风波恶,不要卷到你。”
在那一年,景国公认的能够代表中央大景的“国之天骄”,是内府境的万俟惊鹄、外楼境的陈算、神临境的赵玄阳和淳于归。
“姜阁老!算是徐某个人的忠告——”徐三停在原地:“人这一辈子,总有些遗憾会发生,我们都要学着往前看。我知道您大概有很复杂的心情,但逞一时之快没有任何意义。多少灿烂的人生,都是毁于冲动。狂风啸海固然可引巨大风浪,可风浪一旦掀起,什么时候停下,就由不得你我。请相信,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会愿意看到那一幕。”
他的手,搭上了剑柄。
抛开姜望这个名字本身的光环和传奇,仅就太虚阁员这个身份。当初太虚会盟,是天下共约。盟约一条条,都是诸方共证